想当咸鱼

*迟来一天的端午贺文，时间接在儿童节那篇后面吧

*君洛书x顾渊

    

00.

        华真真从来不知道小孩子能这么闹腾，毕竟自家小师弟向来乖巧，从不让他们操心。今日一见这武当的小道长，才知道小孩子闹腾起来这般恐怖。

        看着蹲在树杈上怎么也不肯下来的顾小少爷，华真真难得陷入了沉思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这小道长为什么上去的来着？

        哦，想起来了，今天跟小君吵架了。

01.

        华山端阳节向来包的咸粽子，今年也不例外，采购回来的都是些五花肉、板栗、咸蛋黄之类的。今早她和谷潇潇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，顾小少爷兴冲冲跑来看她们包粽子，可一见那瓷碗里头堆满的咸蛋黄和腌制好的五花肉，整个小脸都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怎、怎么是肉的？”顾渊颤颤巍巍的指着那些个馅料，伸手捻了一点咸蛋黄抿进嘴里，小脸皱作一团，“还是咸的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君洛书端着清洗好的粽叶走进来，凉飕飕道：“粽子不是咸的还能是甜的不成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呸，咸的能吃？”顾渊一拍桌子，啐道：“不放红豆蜜枣的粽子叫什么粽子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呵。”君洛书把木盆放在灶台上，淡淡看了他一眼，道：“小少爷，这偌大华山，怕是只有你吃甜粽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渊这才发觉，他方才那句话，似乎有些引战的意味了。所幸华真真和谷潇潇也并未当真，但还是笑他，“是了呢，华山弟子吃的都是咸粽子，只能委屈小少爷，今年跟我们一起吃咸粽子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渊一听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，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，难得好声好气的开口，“华师姐，真的没有甜粽子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华真真询问似的看了一眼谷潇潇，后者在小少爷充满期待的目光中，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。华山每年端阳节包的都是咸粽子，今年小少爷来了，也忘记问他吃的什么口味，因此还是按照往年习惯采购的货品，自然是不会有甜粽子的用料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顾小少爷难过得很，君洛书看他这副样子，也不出声去哄，反倒是开口嘲讽了起来，“想吃甜粽子自个儿想办法去，多大的人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闻言，华真真和谷潇潇对视一眼，皆是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疑惑。平日里小师弟有多疼宠这位小少爷她们可是看在眼里的，怎么今日就为了个甜咸粽子吵起来了？

        顾小少爷从来不收敛自己脾气，当下就像炮仗一样炸了起来，“君洛书你什么意思？拐弯抹角针对我，我是哪惹着你了？不就是把你那个宝贝玉佩摔了吗，大不了我赔你一个行了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顾渊生起气来口不择言，乱七八糟说了一通，听在君洛书耳朵里却格外刺耳。他想要的不过一句道歉，偏这小少爷却不把这当做一回事。他深吸一口气，默念着这是华山的客人不能打，不能打，打了得赔钱。

        见君洛书蹙着眉看向别处就是不看他，顾渊又来了劲，颇为得意哼了一声。君洛书转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，自他来华山以后第一次正经叫了他的名字。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君洛书说：“顾渊，我是倒了什么霉，摊上你这么个麻烦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孩子多是不会隐藏自己心性的，饶是乖巧懂事如君洛书也不例外。他咬牙切齿说完，端过一旁的糯米径自清洗去了，也再不说话，只留下顾渊愣在原地。两位师姐相视一眼，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。

        顾渊长这么大哪里被人这么凶过，虽说知道自己有错在先，但总想着君洛书那般迁就他，只不过摔了他的玉佩，想来也不会多加怪罪。没想到玩笑开大了，泥人也给他惹出了三分火气。顾小少爷委实拉不下面子同人道歉，一张小脸涨得通红，他跺了跺脚，转身跑了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华真真不放心他，跟谷潇潇打了个招呼便追了出去。谷潇潇看这两孩子闹别扭，只觉十分好笑，但总算也没忘记今天的正经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说：“现在真真去追小少爷了，就剩下我和小君忙活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君洛书捋起袖子，微微点头，道：“那就有劳谷师姐，教小君包粽子了。”

03.

        华真真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事情的起因经过，再次感叹一句小君真是很迁就这小少爷了。顾渊还蹲在树杈上不肯下来，华真真也没法，只得在树下守着他。许久，顶上才传来一声微弱的讨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华师姐，你抱我下去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华真真抬手把顾渊抱了下来，小少爷显然已经开始自我反思了，但还是犹豫着要不要去道歉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抬头看着华真真，问道：“华师姐，君洛书是不是真的生我的气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华真真蹲下身，帮他拂去衣领上沾染到的雪花，道：“小少爷自己想想看，你来华山以后，小君他一直照顾你，可曾对你发过脾气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顾渊摇摇头，乖巧回答，“没有，他一直对我很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华真真又道：“小少爷再想想，这次你摔了小君的玉佩，也不跟他道歉，错到底在谁身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顾渊愧疚的低头，“是、是我错了。”他的小手揪着衣角，“君洛书好像很生我的气，那枚玉佩很重要么，我就是看他那么宝贝所以好奇拿来玩了一下……谁叫他说我长不出牙，又把玉佩放在枕边，我随手一摸就捉住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啊，很重要。”华真真拍了拍他的脑袋，“这是小君阿娘留给他唯一的东西，他与妹妹一人执一枚，只是妹妹至今还未寻到。你说，你是不是闯了大祸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顾渊没想到自己一时贪玩，竟弄坏了对君洛书而言这般重要的东西，他一下子急了起来，“那、那怎么办啊，君洛书会不会很生我的气，以后都不理我了？”他一想到以后君洛书再不理他，早起没人给他穿衣服，没人给他煨莲子羹，没人给他费心找糖果，没人给他在寒冷夜里暖好被窝，他就十分难过，几乎要哭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华真真可不擅长哄小孩子，她轻轻叹气，“你同他好好道歉，小君会原谅你的，毕竟他一向宠你不是？”她搓了搓小孩有些泛凉的手指，又道：“无痴擅长修些器物什么的，你把那玉佩找来，让他帮你看看可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顾渊想了想，这大约是眼下最好的处理办法了，他于是点点头，“那就有劳华师姐带我去找华师兄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华真真眉眼弯弯，笑了笑算是应下。

04.

        五月榴花妖艳烘。绿杨带雨垂垂重。五色新丝缠角粽。金盘送。生绡画扇盘双凤。

        君洛书灵巧地给粽子用棉绳打上结，然后剪掉多余的棉线，将其放入锅中。看他这般熟稔动作，谷潇潇不禁叹道：“可以啊小师弟，包粽子学的这么快，让我都轻松了不少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君洛书笑了笑，“师姐过奖，能为师姐分忧是小君的荣幸。”见肉粽包的差不多了，他又从架上取下一碗东西来，仔细一看，原是一碗糖渍的红豆沙。谷潇潇略有疑惑，还没等她开口发问，君洛书便解释道：“这是给小少爷准备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孩子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，纵使君洛书还有些气恼，却也记得要给顾渊准备甜粽子。他洗净了手，拿起两张刷了油的粽叶叠在一起，窝成一个漏斗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少爷爱吃甜的，尤喜红豆沙和蜜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漏斗状的粽叶里细细填满了糯米和豆沙，君洛书从蜜罐里捻出一颗蜜枣，摁进粽子馅儿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爱吃甜的，却不注意自己还在换牙吃不得太多甜食，我不过说了他几句，就炸开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又舀了一勺糯米放进粽叶里，用调羹压压实，捏住两边把上边的粽叶盖下来，整理了一番边角，才拿了棉绳开始缠粽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番性子，真不知是谁惯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把一只只小巧可爱的三角粽子滑进滚着沸水的锅中，君洛书蹲下身拨弄了一下柴火，让它烧的更旺些。做完这些，才站起身擦了擦手。一回头，看见谷潇潇抱臂倚着门框，笑着看他，“既然已经包好粽子，我就回鸣剑堂去啦，小君一个人看着没问题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君洛书点点头，“交给小君就好，师姐自去忙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谷潇潇挑了挑眉，转身向外行去，才走出了没几步，又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小师弟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小少爷性子养成这样，可有你一份功劳呢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带着笑意低声喃喃，凉风一吹，便没有人听见了。

05.

        顾渊回房里拿了那枚被他失手摔坏的玉佩，跟着华真真到了鸣剑堂。那玉佩被他摔了个豁口，看起来是没法修复如初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华无痴端详着手里的玉佩，道：“这玉佩破损较为严重，我修不好。”顾小少爷嘴巴一瘪，眼看着就要哭出来，华无痴又道：“只能勉强修复，但那裂缝是怎么也修不了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小少爷连连点头，“嗯嗯嗯，勉强修复也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见他还是很有些难过，华真真开口安慰道：“无事的，常言道‘十宝九裂，无纹不成玉’，玉碎挡灾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渊哭丧着一张脸，“可这玉是我失手摔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少爷哭唧唧，华真真颇为好笑摸了摸他的头。之后，两人一起等着华无痴修东西。这一来一往，时间消磨大半，待华无痴把玉佩递给他时，已近日暮西沉。
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玉佩摔的豁口被粘了起来，断裂处用红绳细细缠了起来，延伸到下方还缀了一个小巧的流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玉佩怕是没法再挂在颈上，我就自作主张改成腰饰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华无痴把玉佩放进顾渊摊开的手心，后者跟他道了谢，这一天总算是咧开嘴笑了。小少爷把玉佩贴身放好，便跟华真真告辞，“华师姐，那、我就去找君洛书啦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华真真鼓励他，“去吧，小君定不会怪罪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渊抿了抿唇，只道了句“希望如此”，转身就跑了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多时，谷潇潇端着一盘煮好的粽子走了进来，四处看了看，没见着顾小少爷的身影。华真真拿了一只粽子剥开，咬了一口清香的糯米，解释道：“小少爷修完玉佩就跑走了，大抵是去跟小君道歉了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君那孩子也没真的生气，估计还是想逗逗小少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华真真又咬了一口粽子，这下吃到了咸香的肉，“怎么说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刚才还在厨房里包粽子来着，放的尽是些红豆蜜枣，那么甜的粽子，还能是给谁吃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谷潇潇咬着粽子含糊不清地道，唔，果然还是咸粽子好吃。

06.

        那边顾渊拿着玉佩，小心翼翼跑回了他与君洛书两人的房间。原以为这个点君洛书不在，结果回来一看房间灯火通明，哪里像是没有人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推门进去，看见君洛书端坐桌前，一笔一划写得认真。顾渊走近一看，才发现他在临摹楷书字帖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铁画银钩，笔走龙蛇。君洛书年纪不大，写字却已颇有笔锋。

        顾渊难得站在旁边等他练完字，若是放在平日，早就上去掀了他纸张了，但今日是他闯了祸，还是乖一点为好。待君洛书写完最后一笔，松了笔杆活动手腕，他赶忙从怀中掏出那枚玉佩双手递过去，同时细声细气地道：“小君哥哥，我央华师兄修了一下玉佩，勉强算是修好了罢，你看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君洛书看了他一眼，接过玉佩，却也不细看，拉开抽屉取出一只盒子就把玉佩放了进去，旋即把盒子又放进抽屉里。正待起身去洗漱，顾小少爷又拉住他，“小君哥哥，我错了嘛，你别生我气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小少爷红了眼眶，又不禁想起君洛书不理他以后自己的种种惨状，开口都带上了泣音，听来好不可怜。往常君洛书最吃他这一套，今日却铁了心不理他，手一挣就要往外走，顾渊连忙抱住了他的胳膊，只差没挂在他身上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君洛书看着他，半晌才开口，“你很想我原谅你？”一听有门，顾渊抱着他的胳膊连连点头。看他这小白兔一般的乖巧样子，君洛书暗含戏谑地牵起嘴角，指着桌上那几只尚还冒着热气的粽子，道：“那你把那几个粽子吃了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，才发现那几只粽子。他晚饭没吃，此时很有些饥饿感，但他也没忘记，那些个粽子都！是！咸！的！

        让他吃咸粽子简直是要了他的命哟……

        顾渊苦哈哈地看着君洛书，试图讨价还价，“小君哥哥，你最疼我了嘛，你忍心让我吃咸粽子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君洛书笑得极为灿烂，把胳膊从他怀里抽出来，平日里觉得十分好听的声音此时听在顾小少爷耳朵里犹如催命一般，“忍心啊，你也知道我最疼你了嘛，我把我爱吃的咸粽子分给你，你忍心拒绝我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听到这话，顾渊便知逃不掉了，君洛书这人看似温吞，实则强硬得很。他都这么说了，此番定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了。顾渊思来想去，吃咸粽子和君洛书以后不理他，这两件事哪个比较重要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是一时的痛苦，一个是日后的难过。孰轻孰重，他还是分得清楚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晓得小少爷在想些什么，君洛书先洗漱去了，留他一个人纠结。回来的时候，小少爷拿着粽子坐在床上，他挑了挑眉，“哟，想通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顾渊凝重地点头，“那说好了哦，我乖乖听你话吃了这几个咸粽子，你就不能再生我气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君洛书潇洒点头给出肯定，“只要你吃完，今日之事一笔勾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渊深吸一口气，颇有几分将要上刑场的悲壮，他剥开粽叶，露出里头饱满的糯米来。闭上眼睛，狠狠一咬——

        诶？

        诶诶？

        甜的？

        顾渊低头一看，他咬的粽子里，装的哪里是咸蛋黄和肉，满满当当全是糖渍的红豆。又咬一口，唔，这回吃到了蜜枣。

        心思通透如他，自然知道君洛书已经没在生气了，小少爷咬着甜甜的糯米，笑得极为满足。他本就饿极，那粽子也不大，三两口就吃完了。君洛书适时给他递上一杯热茶，又给他剥了一只粽子，“吃慢些，没人跟你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渊嘿嘿一笑，放了茶杯就扑过去闹他，“好你个君洛书，就知道捉弄我！”君洛书熟练地把人揽在怀里，防止小少爷一个不慎掉下床去，“本来想跟你好好说话的，又是谁先摔了我玉佩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唔……”顾渊坐在榻上倚着君洛书，砸吧砸吧吃着甜粽子，“对不起嘛，以后不这样了，小君哥哥这次就饶了我呗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眼珠子转了转，突地把嘴贴上君洛书的脸颊，后者猝不及防被他亲了一记，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呐，我以前在家的时候，阿娘不开心了我就亲亲她，她就会开心啦！”顾渊一本正经，“现在我也亲亲你，你就会开心啦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哪来的歪理……君洛书取了帕子拭去脸颊上的油腻，屈指一弹他的额头，“我可不是你娘，以后在华山给我收敛着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动作不大，因此额头也不很疼，顾小少爷吃了甜粽子，心里头也仿佛吃了蜜一般甜的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知道啦，你当然不是我阿娘啦，你是我的小君哥哥呀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小麻烦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-Fin-